日前，《關於全面深化運輸航空公司飛行訓練改革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指導意見》）正式出臺，謀劃了未來中國民航飛行訓練體系改革目標和路徑，為未來幾十年民航飛行訓練指明瞭方向。《指導意見》的出臺背景和主要目標是什麼？提出了哪些主要具體任務？其對保證飛行安全，實現民航高品質發展有什麼積極作用？對此，記者專訪了民航局飛標司相關負責人。

　　探路徑

　　建立新時代中國特色飛行訓練體系

　　問：《指導意見》的出臺基於怎樣的背景？

　　答：飛行訓練是保證飛行安全，實現民航高品質發展的基礎性工作。截至2019年6月底，中國民航實現運輸航空安全飛行106個月、7440萬小時，創造了中國民航歷史上最長的安全紀錄。億客公里死亡人數十年滾動值從2010年的0.009降至目前的0.001，世界平均水準是0.01，降幅達到92%；運輸航空百萬架次重大事故率十年滾動值從0.19降至0.03，世界平均水準是0.39，降幅達到83%。可以説，這份成績是中國民航飛行員堅守飛行安全底線，紮實飛行訓練的最好證明。

　　儘管我國的航空安全取得了較好的成績，但在全球範圍內，災難性事故依然存在。據統計，80%的事故原因主要是人為因素。當前，我國民航安全管理進入基於績效的系統安全管理階段，航空公司基於行為的反應式飛行訓練機制與運作環境的深刻變化之間的不協調日益凸顯，隨著我國民航運輸總量的快速增長，安全防範風險與日俱增。因此，如何在最大程度上降低人為原因不安全事件比例，顯著減少機組原因導致的事故率量級，推動運輸航空高品質發展，無疑是未來中國民航運輸航空公司飛行訓練改革的重要方向。

　　問：去年，民航局發佈的《新時代民航強國建設行動綱要》，其中提到，要實現航空安全管理水準世界領先。結合民航強國發展目標，《指導意見》確定了什麼戰略藍圖？

　　答：飛行訓練工作是保證飛行安全，實現民航強國建設的重要基礎。結合民航強國發展目標，《指導意見》明確，到2030年，要全面建成支撐有力、協同高效、開放創新的新時代中國特色飛行訓練體系，為全面建成民航強國提供重要戰略支點。

　　同時，我們還定義了飛行訓練能力位居世界前列的9大特徵：即具有傳承和融合我國民航優秀傳統和管理特點的格局；具有訓練投入與高效提升安全績效之間的強關聯性；具有強大的飛行訓練基礎理論研究和訓練解決方案輸出能力；具有適應高度標準化訓練需求的監管模式和組織架構；具有與運作規模相匹配的訓練資源可持續供給機制；具有國際競爭力的高素質教員和考試員人才隊伍儲備；具有支撐飛行訓練體系迭代演進的大數據交互和應用能力；具有制定國際民航飛行訓練規則和標準的話語權；具有引領國際民航訓練發展的創新能力。

　　為更好地實現這一總體目標，我們在戰略規劃上，提出兩個階段推進的戰略部署：第一階段（從現在到2025年），基本建立運輸航空公司飛行員技能全生命週期管理體系；第二階段（從2026年到2030年），全面建立運輸航空公司飛行員技能全生命週期管理體系。

　　轉理念

　　實現飛行員技能全生命週期管理體系

　　問：新時代中國特色飛行訓練體系的核心是什麼？

　　答：新時代訓練的核心思想是樹立“基於核心勝任能力實施飛行訓練”，即以基於能力的訓練和基於實證的訓練理論為基礎，結合我國飛行訓練實踐工作的具體情況，充分調動航空公司積極性，建立飛行員技能全生命週期管理體系。

　　在飛行訓練理念方面，要牢牢把握“六個轉化”：即“基本功”內涵從強調手動操縱能力向相容核心勝任能力的轉化，確保飛行員同時具備防範“灰犀牛”和“黑天鵝”的能力；實踐考試由基於早期飛機典型科目清單的“勾選框”式判定，向對應核心勝任能力分值範圍評估的轉化；復訓中由基於累加典型事件設置科目且以檢查為主，向基於實證數據的“量體裁衣”式場景設置且以培訓為主的轉化；重視結果標準化向關注過程標準化轉化；由主要吸取典型不安全事件教訓向兼顧學習成功處置“黑天鵝”事件經驗轉化；由頻繁採取突擊性、運動式管理方法向注重長效機制建設轉化。

　　在飛行訓練框架方面，要實施“大數據+飛行訓練”戰略。以“科學分析、合理應用”為原則，加強各類數據與核心勝任能力的關聯性理論研究，積極拓寬數據源，開發多維度的飛行訓練相關數據應用平臺，暢通局方與航空公司、航空公司內部之間的關鍵數據共用渠道，以全面支撐飛行員技能全生命週期管理體系。

　　問：剛才您提到飛行員要同時具備防範“灰犀牛”和“黑天鵝”的能力，這和以往的飛行理唸有什麼區別？

　　答：鋻於往事，有資于治道。對民航來説，認真分析反思各類民航安全事故徵候，反思快速發展與運作安全之間的關係，對保證民航安全有著重要意義。

　　從理論上講，民用航空在航行技術和運營管理方面已是比較成熟的行業，尤其是行業管理上對於安全管理高度重視，因此相較于極小概率的“黑天鵝”事件，“灰犀牛”隱患是民航飛行訓練中長期關注的問題。例如，在高自動化駕駛艙環境下飛行員人工操縱航空器能力的下降造成飛行關鍵階段出現低級失誤。

　　但我們也發現，近年來“黑天鵝”事件頻率有變高的趨勢，機組面臨手冊上沒有寫、訓練裏沒有經歷過的故障或者特情時有發生。以“川航3U8633事件”為例，2018年5月14日，四川航空3U8633航班在成都區域巡航階段，駕駛艙右座前風擋玻璃突然爆裂脫落，這是機組在此前訓練中未遇到過的飛機故障。事件發生後，機組冷靜處置，實施緊急下降等措施，安全備降成都雙流機場，機上128人全部獲救，可以稱之為航空史上的奇跡。

　　這些事件也給我們一個警醒，飛行員的培訓理念和方法必須與時俱進，不斷完善。在忽視訓練科目與核心能力缺陷關聯性的情況下，通過高級模擬機反覆疊加特情科目的訓練方法已無法應對“黑天鵝”事件的挑戰。因此，在飛行訓練中，我們不僅要有效識別飛行員核心勝任能力，及時發現能力缺陷，同時要兼顧學習成功處置極端事件經驗轉化，確保飛行員同時具備防範“灰犀牛”和“黑天鵝”的能力。

　　全鏈條

　　各方合力保障系統建設

　　問：我們注意到《指導意見》提出要優化副駕駛技術級別晉陞途徑，這對副機長晉陞途徑有什麼影響？

　　答：我們知道，副駕駛是飛機上的一個重要的不能缺少的工作崗位。CCAR-61部、CCAR-91部和CCAR-121部裏，都對飛機副駕駛資質和配備有著嚴格要求，他們和機長一樣是不可或缺的。作為與操縱飛機的機長並排而坐的成熟副駕駛，他們必須具備對飛機完全獨立的操縱能力，能夠依靠個人能力，安全的操縱飛機落地和起飛以及各個階段的飛行，同時了解民航相關法規，在機長進行決斷的時候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議。

　　在人們的文化認知中，從副機長到機長的晉陞是一個成熟飛行員的成長路徑。但我們忽略了一點，隨著我國飛行員數量的不斷擴大，機長結構性短缺等問題將逐步得到改善，這也意味著，機長並非飛行員職業生涯的必經路徑。實際上，在歐美等發達國家，終身副駕駛聘任制度已經相當完善。近年來，我國部分航司也在試點終身副駕駛聘任制度，並取得了一定成效。

　　因此，《指導意見》提出要進一步優化副駕駛技術級別晉陞路徑，建立基於核心勝任能力和飛行作風的副駕駛分級評估管理制度，通過競爭機制全面激活副駕駛學習內生動力，同時要求航空公司建立健全終身副駕駛聘任制度，進一步加深對副駕駛崗位重要性的認知。

　　問：飛行訓練的提升不僅需要政府的政策指導和管理，更需要各方合力。《指導意見》如何保證這些措施落實到位？

　　答：凝聚形成建設新時代中國特色飛行訓練體系的強大合力，是保證《指導意見》落地生根、開花結果的重要力量。

　　《指導意見》提出，在統籌協調方面，民航局要引導航空公司正確認識全面深化飛行訓練改革的戰略意義，突出飛行訓練在確保民航安全運作的基礎性作用。航空公司要確保對飛行訓練的資源投入，不斷增加投入總量，市場、人力資源、財務、綜合保障等相關部門要加強協調，積極配合。

　　在責任落實方面，民航各地區管理局要制定全面深化飛行訓練改革實施路線圖，細化改革目標的實施方案，研究制定相關專項規劃、科學制定階段工作重點，開展改革試點工作。

　　在實施機制方面，航空公司要發揮主體責任，切實貫徹落實本意見提出的各項任務和政策措施，建立全面深化飛行訓練改革工作領導小組和工作小組，公司運作副總經理擔任領導小組組長，制定各項任務的實施方案並督促落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