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我,成長在新疆一個偏遠的場站。奔騰雀躍的小腳印曾留在那片廣袤卻又荒涼的天地,那串腳印在我生命中不斷漫朔,細細密密地爬滿了心靈的尺宅寸田。
戈壁灘上的白楊傲然地掙扎出貧瘠的土地,利劍般地刺透無邊無垠的蒼穹。我的童年記憶扎滿了堅強的駱駝刺和芨芨草,充溢著博斯騰湖五道黑魚的飄香,還有那終日不絕於耳的訓練機飛行的鳴響。
那時候,我好奇的眼睛總是貪婪地望著那些藍天上呼嘯而過的“鬥士”,似乎總有一種情愫在撥動著我的根根血脈,對藍天的憧憬,在我小小的心臟裏紮下了深深的根。還記得那時回瀋陽探親,要先從馬蘭坐六個半小時拉油的解放大卡車到吐魯番,再坐三天三夜的火車到北京,之後再坐一天的火車才能回到我的家鄉。正是這一番番跋涉磨礪著我的成長,讓我變得堅強,讓我對藍天更加渴望。
2005年,我考入中國民航大學交通運輸專業。記得在校慶時聽過一首題為《為藍天守候》的詩朗誦,我至今仍清晰地記得其中的一段話,“這是真正的高原,孤燈、冷月、狼嚎,構成了塞外全部的風景。沒有蟲吟鳥叫,沒有花草清香,有的只是頑石和冰雪,有的只是死一般的沉寂與單調重復的日夜更替”。在聽到這段話時,我的眼睛禁不住濕潤了。倏忽間,星移斗轉,時光仿佛回到了在戈壁灘時的童年,我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爸媽,為了一份執著,在那荒涼之地,一守就是十年。而信念就如同海風,吹著青春的小舟,飄搖著,曲折地渡過了時光的海。轉眼間,我也擁有了自己的熱愛與需要我守護的藍天。
第一次登上塔臺已是十年前,而那時的激動與暢想仿佛就在昨日。第一次在波道裏聽到真正的陸空通話時,如春登臺,如聞天籟,可謂是“大珠小珠落玉盤”。守護銀鷹、對話藍天,無疑是神聖的。而對藍天與行業的熱愛有許多種表達,在看不到的地方認真地記錄這個時代與集體的前行,默默地為參與其中的人鼓與呼、歌與喝,同樣也是幸運的。2013年,我調到東北空管局黨委辦公室工作,放下了話筒,拿起了筆,書寫起生命中的又一程熱愛。
在那些文字中,我一字一句地感受著中國民航的點滴變遷。也許是一段艱難路途的記憶,字裏行間雷電交作,動著吶喊,迸著拼搏;也許是一場精彩的改革,縱橫天地,氣度非凡,彰顯行業擔當;也許只是一個暖心的故事,一筆一畫寫進心裏,燃起平凡生活中的英雄夢想。在許許多多個不眠之夜裏,我漸漸明白了這份工作的意義。在各類文件、稿件中學習,在各類文字中打磨,在許多前輩與同仁的執著堅守中體悟,我漸漸懂得,這份旁人看上去枯燥的工作實際上是氣象萬千的。沉浸其中,我感受到了民航業的傳承、發展、改革、初心,就像萬花筒,每天以不同的姿態透射出它們背後的光。
這份工作讓我領悟到,也許歷史和事業都是這麼艱辛而又樸素地傳承下來的。初心溫厚,詩書傳家,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長征路”。這些年來,我在文字和現實的交錯中,感受著新時代的大潮涌動,感受著民航業一往無前的發展姿態,無論是民航強國的頂層設計、四強空管的發力構建,還是高品質發展的目標,“成為全球一流的空中航行服務提供者”的願景,這些都是未來的擎畫,是現實的巨筆,同樣也是我們這個行業負重前行的來時路。
可以説,這些工作帶給我的思想上的躍進,並不是那種用幾句禪語,就令人醍醐灌頂般的頓悟。它長期影響著我,用一系列嚴謹的邏輯體系和充滿力量的溫和情懷,讓人慢慢地在頭腦中築起了一道邊界,有了自己的判斷,分辨出對錯和善惡,同時又能夠理解其他人所作出的選擇。站在這條邊界線上,要摒棄哪些,要堅守什麼,我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
我在寫下的每一個字中小心地探知著這個世界真實的模樣,暗暗保護著自己的熱情,時刻提醒著自己不要忘記心中的情懷。我的工作是辛苦的,卻也是無比浪漫的。文字就是這樣,帶著點歷史的塵煙、未來的指引,也沾著些柳梢的月色,南窗的竹影。掩卷處,想到了今月曾經照古人,深巷賣杏花的甜脆聲總也似遠非遠。傳承的精神與文脈令我無論身處何地,隨時都可飄起幾縷心香。
我有一個貪婪的願望,希望用我的筆寫我的心,希望自己誠實地記錄與探求。直到有一天,當你看到我寫出的文字時,能有一份鼓蕩于胸的共鳴,仿佛遇到一位知交多年的老友,眉間雖染著異地的風霜,雙腳雖帶著恓恓惶惶,卻能夠堅定地前行。就像投一顆石子到水裏,一個圓圈無限擴大、擴大,撥動著你閱盡世事的心。
時時反顧,叩問初心,能夠經歷和參與這個新時代的我是幸運的。此時天遠雲閒,樹影婆娑,窗外這個世界的樣子,既是過往的定稿,也是未來的粉本。
感謝這個行業,讓我有了騰飛的夢想;感謝我的工作,讓我有了這些思考。(作者:馮瀅寧 單位:東北空管局)